不知道的辛苦 – 照顧新生兒的頭兩個月
Hello 小寶貝,
迎 接新生兒的到來是件很令人期待的事, 在旁人眼中看來是無限的美好幸福, 別人的小寶寶是多麼一暝大一吋的迅速, 但這篇我要寫的是不那麼快樂的部分, 原來照顧小嬰兒是這麼這麼辛苦, 天下的媽媽們(和盡責的爸爸們)真是需要整個家庭和社會的支持, 這在目前的社會環境中是遠遠不足的
以 前的我也是不懂的, 也不願費心去理解, 聽到別人懷孕或生子就只是禮貌上的祝賀, 我不懂為甚麼媽媽們會有那麼多話可以跟彼此講, 也不懂為甚麼人家說帶小孩很累, 甚至有點不諒解有小孩的父母可以有早點下班的”特權”, 以為請產假的媽媽就是在家裡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休息兩個月, 也不了解為什麼許多優秀的職業女性生小孩後選擇放棄工作
這篇不只寫給你當作紀錄看, 更寫給天下所有父母、和即將成為父母的人、以及所有父母的朋友、家人和同事分享, 這是一個普通媽媽照顧新生兒的紀實, 希望能給所有關心但不了解的人多一點點常識, 讓整個社會多一點點體貼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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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出生後在醫院母嬰同室後兩天, 第三天帶你從醫院回到家, 這以後的幾週, 是我人生最辛苦最極度疲憊的一段時間, 我知道帶小孩很累, 聽說過, 但怎麼也想不到是這般的身心俱疲, 懷孕的不適和生產的痛苦原來只是輕鬆的, 養新生兒才是真正的辛苦, 好幾次覺得自己快倒下來了, 但一晃神驚覺懷裡還抱著小小軟軟的你, 一個活生生的, 需要仰賴媽媽乳汁的小生命, 就再打起精神, 小心照顧你
生產像 是霹靂狂風暴雨過境, 驚濤駭浪之餘, 心裡卻總是知道頂多再撐幾小時好歹都會過去, 有一股期待支撐著, 但養你像是無止境的長跑, 24/7全年無休, 不能請病假事假, 連十分鐘的休息都不行, 是世界上最辛苦的工作, 心力體力耗費的程度比當年我在麥肯錫不眠不休的工作幾星期的感覺還要累三倍, 且無薪無酬, 只能任勞任怨
媽媽原本還渴望 回到家可以好好睡一覺, 結果原來要照顧小寶寶加上餵母奶的媽媽是不可能休息的, 我持續每次只能闔眼一個小時, 整天陸續睡不到五個小時, 這樣熬了三個多星期才陸續可以睡久一點點, 嚴重的睡眠不足(以前的我每天需要九小時的睡眠, 若有一天熬夜超過兩小時就需要補三晚才補得回來), 還不說媽媽才剛經過生產的大創, 我只憑一股意志力撐了下來, 不顧其他所有事情, 每天只專心一意希望你趕快長大, 長大一點你的胃就可以多裝一點, 你就可以睡久一點, 媽媽也才能漸漸的跟著休息多一點點
這時的你每一兩個小時要吃一次母奶, 且半夜的精神特別好, 一天便便十次, 換二十次尿布, 常剛換完你又便便尿尿了, 然後不停不停的嚎啕大哭, 每次吃完奶打完嗝換完尿布要哄你睡, 好不容易才睡著又差不多又快要吃奶了, 每天就這樣無止境的循環, 媽媽只能在你短暫的睡眠中自己偷時間狼吞虎嚥一番, 幸運的話還能小瞇一會兒, 但常常還沒闔上眼你就又哭了, 我自己真的連上廁所或洗澡吹頭髮的時間都沒有
另一件沒預料到的事, 是餵母奶的辛苦, 為什麼大家都只說餵母奶多好多好, 沒有人提媽媽會多累多痛多餓多拘束多麻煩? 剛開始餵, 乳頭破皮紅腫但還是每一兩個小時就忍痛給你吸吮, 這個痛其實還遠遠比不上脹奶的痛, 乳腺不通的話, 那個痛椎心刺骨, 只亞於陣痛吧, 若嚴重的話還會發炎發燒, 媽媽只能乖乖當隻乳牛, 陪在你身邊隨叫隨應, 幾個星期都不出門一步, 即使幾個月後你可以睡一整夜不用半夜吃奶了, 但媽媽還是每天凌晨四點開始因為脹痛而頻頻作噩夢, 一側睡壓到就醒, 要起來擠奶才能回去再睡
這樣全母奶的身體和精神壓力都是非常大的, 媽媽隨時都在煩惱: 奶不夠怎麼辦, 奶太慢或太快怎麼辦, 自己是不是吃到你會過敏的東西或不新鮮的東西, 或是吃到了會退奶或脹奶的食物等等等, 我覺得餵母奶本身就是一份全職工作 (加上媽媽自己是大病人需要康復, 還要照顧你, 總共是三人份的工作), 媽媽的用自己的身體餵養你, 讓你先吃飽媽媽再去覓食, 往往你肚皮圓圓的時候媽媽已經餓到前心貼後背, 僅剩的力氣只能用爬的去床邊抓點營養棒先充飢, 然後猶豫自己該小睡補個眠還是下樓去吃東西
為了餵母奶有許許多多飲食的禁忌, 且身體隨時要保持在最佳狀態, 媽媽自己要保持乾淨, 隨傳隨到不能睡覺, 不能生病, 不能吃藥, 剛開始你還在學習喝奶時我也不能用擠奶器擠出來讓別人餵, 每次餵你就是維持抱著你的姿勢半個小時一動也不動, 再小的嬰兒對剛生產完的媽媽來說都是很重的, 我才抱了幾天就腰痠背動, 手肘手腕肩膀整個都痛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叫做”媽媽手”, 真是名符其實阿)
其實我全身到處都痛: 子宮收縮下腹痛、生產造成的傷口和痔瘡痛, 痛到每次上廁所都很害怕, 還不停的腫脹流血、睡眠不足而頭痛眼睛痛、懷孕長期擠壓變形的五臟六腑還在慢慢恢復中、脊椎痠痛、膝蓋痛、腳踝痛、牙齒痛…還有生產完全身賀爾蒙劇烈變化 中, 造成的身體和情緒的負擔
你每次一哭要吃奶, 我要掙扎地從床上慢慢先側身坐起, 抱著還是鬆軟的肚皮站直, 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腳步, 盡量不碰到傷口, 到你的小床前, 彎腰, 伸出手臂, 吸口氣把你抱起, 慢慢挪到搖椅前, 調好角度, 緩慢的坐下, 幫你調整好位置, 讓你盡量舒服的吸到奶。你的哭聲驚天動地, 在這過程中往往已經哭到聲嘶力竭, 只有在你嘴巴吸到奶的時候才突然安靜下來, 從小惡魔一下子變成小天使, 媽媽的懷中是屬於你的小世界, 你安心地吸吮著溫暖的乳汁, 靠著軟綿綿的肚皮和胸膛, 全心全意的依賴和滿足
吃 完奶, 若你爸爸在身旁幫忙, 他就擔當起幫你打嗝和換尿布的工作, 你有個很溫柔細心的爸爸, 小心翼翼地把你從媽媽懷中抱過去, 整理乾淨後把你哄睡, 若你哭鬧他也很有耐心地輕輕拍拍搖搖你, 從不粗聲粗氣念過一句。不過半夜起床的工作還是媽媽做得多, 在懷孕之前媽媽可是地震颱風都照睡吵不醒的, 生你之後馬上被你訓練成淺眠易醒, 又難以入眠, 你只要輕輕哼一聲我就會從床上彈起來, 有時看到你爸爸睡得熟就不忍心叫他, 我自己幫你餵完奶打嗝換尿布哄睡, 終於把你放回你的小床, 真是大事完成一件, 空乏疲憊的身心用成就感填滿
你 還有一對千萬般疼愛你的阿公阿媽, 在你出生時遠渡重洋來人生地不熟的美國幫忙, 老人家看你怎麼這麼小, 這麼軟 (“啊怎麼跟記憶裡的不一樣?”) 深怕自己手腳不靈活碰痛了你, 不敢抱你, 看到幫你換尿布要把腳舉起來都很緊張, 還要把你軟綿綿的翻來翻去換衣服更是很害怕, 於是最後退而幫忙家務, 整天幫你洗衣服, 燒菜, 倒垃圾, 整理房間, 偶而一天之內你難得清醒十分鐘張開眼睛看看他們就笑得合不攏嘴, 捨不得讓你回去睡覺
你還有許許多多關心你的家人, 親戚, 朋友, 在世界的各地等著你的消息, 媽媽已經練就出單手用iphone的極致, 一天跟你肌膚相親的十幾個小時之中, 我盡量幫你照像和錄影, 希望能紀錄多一點轉瞬即逝的片刻, 捕捉你無意識的ㄧ顰一笑, 隨時上傳給大家分享照顧你的喜悅和驚奇, 媽媽還可以同時skype, 上Facebook, 講電話, 上網訂尿布, 查小病痛怎麼治療, 跟月子餐調整飲食, 跟保險公司討補助等等, Steve Jobs在天若有知應該很欣慰吧
夜深人 靜, 你又在我懷裡喝奶,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你跟我獨醒, 我看著你輕輕閉著的大眼睛, 微微抖動著睫毛, 專心享用著乳汁, 萬籟俱寂, 我的腦袋卻不安靜起來, 思緒紛飛, 想到幾十年前, 你年輕的外公外婆是不是也是這樣把臂膀彎成一艘小船, 搖啊搖的搖出兩頭的白髮? 想到幾十年後, 你能不能夠強壯, 自己去面對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我能不能仍然完成對自己的期許, 兼顧家庭和事業? 又想到我們此生何等幸運能成為母女, 今後的每一天都能這樣彼此倚靠, 世界上有多少沒有人疼愛的孩子渴望一口溫暖的乳汁?
啊…….我在此刻真心真意的願
”使老有所終, 壯有所用, 幼有所長, 鰥寡孤獨廢疾著, 皆有所養”
